华西列夫思来想去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睡得下?到了子夜时分,一支骑兵来到了诺斯拉西南方的小河旁,这支骑兵就是杨再兴和雨小晨所统领的骑兵。看着远处的诺斯拉小镇,星夜之下,还能看到小镇模糊的轮廓,杨再兴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对年轻的雨小晨说道,“一会儿,你我兵分两路,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斜插诺斯拉外围阵地。现在华西列夫所部几乎将所有兵马都集中在了诺斯拉附近,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记住了,千万不要硬来,若碰上对方顽强抵抗,立刻后撤,一旦陷入缠斗,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虽然这一战十拿九稳,但杨再兴还是神情严肃,认真应对。领兵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敌人,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没少见。雨小晨撇撇嘴,神色轻松,他觉得杨将军太过谨慎了,以古镇骑兵的能力,再加上华西列夫所部的情况,还不是一触即溃?不过雨小晨可不敢明面上有什么不满,违抗军令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子时一过,大部分斯拉夫士兵都已经沉睡,这个时候古镇骑兵兵分两路,就像两条毒龙直插诺斯拉小镇。最前边几十名骑兵,骑兵刀挂在马背上,人手持着一把强弓,诺斯拉小镇外围的斯拉夫士兵只看到寒光一闪,便被弓矢夺去性命,随后,整个诺斯拉小镇被引爆了,喊叫声、和骂声此起彼伏,一些斯拉夫士兵敲锣警戒,示意镇上驻扎的斯拉夫士兵赶紧组织防御,“东方骑兵杀过来了,大家快做好准备!”
骑兵速度太快了,再加上古镇骑兵本来就在诺斯拉小镇驻扎过,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并不比斯拉夫人差,所以一到镇子外围,骑兵分成十几股,在街头来回冲杀,镇子上再到外围营地,无一幸免。古镇骑兵也学习斯拉夫人夜袭西大营的方法,不忙着杀人,先大肆放火,斯拉夫人一边救火,一边还要忙着对付古镇骑兵,哪里应付的过来,仅仅半个时辰,诺斯拉附近火光四起,好多斯拉夫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少人没死在古镇骑兵手中,反而被自己人踩死。丑时,正是人们熟睡之时,这个时候被敌人打上门,许多斯拉夫人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杨再兴可是运用骑兵的老祖宗了,专门让人盯着斯拉夫人的要害打,搞得斯拉夫人风声鹤唳,好像到处都有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斯拉夫人还没搞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华西列夫吊着胳膊,十几名亲卫将他护在中间,为了逃命,华西列夫连自己的戎装都没敢穿。可就算如此,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雨小晨和杨再兴不一样,以杨再兴如今的地位,已经对军功不怎么上心了,可雨小晨却迫切的需要军功,一到诺斯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华西列夫,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军功。镇子里乱成了一锅粥,雨小晨跑到华西列夫的居所,却没找到人,当即疯了般寻找起来,“华西列夫那条老狗呢,都给我找。”
“雨将军,南边街头刚刚发现一个人,好像是条大鱼”一名骑兵跑过来说道,雨小晨双眉一挑,他才懒得管是不是华西列夫呢,只要是条大鱼就行。就这样,倒霉的华西列夫还是被立功心切的雨小晨给撞上了。雨小晨可是认识华西列夫的,一看被围在中间的家伙,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华西列夫,你这条老狗,真以为刮了胡子,本将就不认识你了。”
华西列夫也算是一名沙场老将了,他出身科米公国,历经基普罗斯数次动乱,跟随了数个大公爵。说是几姓家奴,一点都不为过,历经数次大规模政变,华西列夫依旧能活的好好的,甚至在基普罗斯占据一席之地,在自保方面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当古镇骑兵突袭诺斯拉小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防线肯定守不住了。诺斯拉附近驻军士气如何,华西列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尚有八千余人,但是分别驻守四个营地,兵力分散下来,面对那么多凶狠的骑兵,所谓的兵力优势,荡然无存。没有了兵力优势,士气低落,又是步兵对骑兵,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如何。知道战况不会太美好,所以华西列夫早早地就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一身普通士卒的软甲,胡子也刮个干干净净,赤膊着两条胳膊,就像穷苦的斯拉夫子弟。华西列夫这一番装扮下来,也没人留意他,所以逃起命来,还是挺轻松的,不过他也没想到会碰上雨小晨。
雨小晨可是和华西列夫打过照面的,低声骂了两句,一拍马背,几名亲兵直接跟上,指着远处的华西列夫,怒声喝道,“那个家伙就是华西列夫,今夜就要宰了他,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华西列夫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战马也被射杀,光靠两条腿,想要逃出生天,除非是上帝附身。华西列夫真的不想死,连当年的公国之乱都躲过去了,难不成要死在东方人手中?眼看着马蹄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骑兵的脸,华西列夫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手中的钢刀一扔,扑通跪在了地上。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因为在这之前,华西列夫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英勇善战的,谁能想到这位战场猛将竟然会跪地求饶。雨小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吃着骑兵刀冲杀一阵,差点没被华西列夫这一跪给惊死。雨小晨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看不出半点喜色,身后几名亲兵也同样恶狠狠地盯着华西列夫,仿佛是华西列夫抢了他们钱一般。如果可以的话,雨小晨真的想指着华西列夫的脑袋大骂,这他娘的算什么事,自己亲自领兵冲杀,就是为了华西列夫的人头,这可是一份诺大的军功。现在好了,华西列夫一投降,也没法继续砍人了。
雨小晨心里有气,但也不至于含怒杀掉华西列夫,毕竟华西列夫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拽着马缰走了两步,嘴角瞥了瞥,沉声道,“来人,把这家伙绑了,分出两千人沿着镇子往东搜索,只要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到巳时之前,本将希望诺斯拉方圆三十里内再无斯拉夫兵马。”
“喏”骑兵迅速分开,这也预示着诺斯拉突袭战进入尾声,华西列夫也跪地求饶,其他斯拉夫子弟更不会继续顽抗下去,那些四散逃窜的人,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到辰时天亮之前,诺斯拉附近的厮杀基本结束,大部分负隅顽抗者被杀。对于雨小晨来说,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华西列夫所统领的东部方面军几乎被全歼,维雅切辛辛苦苦布置的东西夹击策略宣告破灭,这一下,赵有恭可算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弗拉基米尔被重重围困,苏兹达尔河南部战况日趋明朗,赵有恭总算放松下来。到了现在,斯拉夫人已经失去了继续对抗下去的资本,他们的士气一沉再沉,濒临崩溃。雨小晨得胜归来,定国军众人士气大振,杨再兴等人全都聚集在帅帐内商量着下一步行动计划,雨小晨更是难掩心中喜色,“殿下,华西列夫方面军简直就是一触即溃,末将拿下诺斯拉,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东面的威胁被全部剪除,在基辅城附近,就只剩下维雅切的本部兵马了。末将建议尽快对维雅切所部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华西列夫所部被歼灭,维雅切要是一心逃命,我们还真的很难拦住他们。”
赵有恭神情轻松,听着下边的人议论纷纷,听到雨小晨一番话后,便坐直身子,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吧。如今的局面对我们非常有利,维雅切本部兵马已经毫无再战之力,不过他们靠近基辅城,若是想逃跑的话,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嘛,本王早有安排,斯拉夫人就算拼命逃跑,也没那么容易。”
沉吟片刻,稍作停顿后,赵有恭继续道,“众将听令,今日休整一天,明日辰时,全军开拔,目标维雅切本部兵马。此战要一举拿下基辅城,尽可能的消灭斯拉夫人存留的反抗力量。”
众人闻言,无不神色兴奋,全部起身而立,“殿下放心,我等当奋力而战,不给斯拉夫人可乘之机”。群情激昂,士气高涨,此时的定国军将士,信心爆棚,无所畏惧。
相比之下,维雅切所部可以说是愁云惨淡了,本来就是士气低落,华西列夫所部被全歼的消息传来,本来没多少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现在的斯拉夫士兵,就是一盆水,哪怕上帝来了,也不可能捏合成一座山。维雅切早就认命了,华西列夫所部也没能保住,还靠什么跟东方人争,东西夹击策略被破掉,连自保的资本都没有了,现在只能是被动挨打。沃弗雷站在最前边,身后是十几名千夫长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莫看十几名千夫长,但实际上许多人手中连一的那样,维雅切经历一系列惨败后,不光兵力折损,更重要的是身心饱受打击,信心崩溃,再不复当年之勇,一个信心崩溃的维雅切,不就是一只病猫么?这只病猫威胁不到东方帝国,但跟多尔勒那些日耳曼贵族争上一争还是可以的,同样有维雅切占据高加索,也阻断了塞尔柱人以及东罗马人北上的道路。当然,维雅切会跟日耳曼甚至东罗马以及波斯人结盟,不过结盟归结盟,维雅切可不会将高加索一带让给别人,因为高加索已经成了斯拉夫人最后的栖息之地。
维雅切还在奔跑在逃亡的路上,经过鹰嘴坡一阵厮杀后,身受箭伤,沃弗雷肩头也挨了一枪,活下来的几个人也是人人带伤。基辅城遥遥在望,维雅切却一点去基辅城的想法都没有,东方人已经到了鹰嘴坡,这个时候还回基辅城,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来到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里,维雅切顾不得形象,翻身下马,躺在草垛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个时候,脑袋也变得清晰了一些,沃弗雷坐在一旁处理着伤口,嘴上不断嘟囔着,“真是命大,如果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就死在鹰嘴坡了。”
过了好半会儿,都没听到维雅切回话,沃弗雷甚是纳闷。维雅切抹了一把脸,苦笑着摇了摇头,“沃弗雷,你真的以为是咱们命大么?恐怕未必啊!”
“大公爵,你这是何意?”沃弗雷眉头深皱,一时间没弄清楚维雅切的意思。维雅切没有隐瞒的意思,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看屋外的阳光,“我们不是命大,本来就该死在鹰嘴坡的,之所以能逃出来,是东方人故意放我们出来的。你太小瞧东方人了,他们的骑兵明显是等在那里的,那些东方骑兵全都是精锐,又是以逸待劳。凭他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硬拼,只需要慢慢拖着,就能拖死我们。可实际上呢,他们只是攒射一番,那些弓弩也没有刻意对准我,甚至连追击都没有追击。咳咳沃弗雷,你难道以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东方人会不认得我?”
沃弗雷起初不以为然,慢慢半张着嘴,有些惊呆了。很多事情都经不起仔细推敲,真的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其中果然有着许多蹊跷。那些东方骑兵人人备有弓弩,手持锋利骑兵刀,盔甲制式也和别的骑兵不一样,一看就是最精锐的存在,这些骑兵怎么可能认不出基普罗斯大公爵?要知道,当时维雅切虽然身形狼狈,但那身贵族盔甲还是穿在身上的,就算认不出大公爵,便是普通的基普罗斯贵族,东方人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想来想去,除了东方人故意放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维雅切长叹一声,眼中流出自嘲的泪水,“想不通吧?其实并不复杂,东方人是要咱们去守着高加索呢。说难听点,咱们现在就是东方人扔在基普罗斯南部的看门狗。”
其实维雅切心中很清楚,说是看门狗,都有些抬举自己了,是看门的老猫还差不多。看门狗再怎么样,还有反咬主人一口的能耐,他维雅切有这个能耐么?躲在高加索,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顶多就是在多方角力中讨要些好处罢了。不守着高加索,那更是扯淡,高加索乃至车臣公国已经是斯拉夫人最后的土地,哪怕这片土地再贫瘠,环境再恶劣,至少是属于自己的,永远不可能让给别人。东方人这一招是光明正大的阳谋,看穿了又能怎么样,阳谋的可怕之处,就是明知事实,也必须照做。看门狗,没想到他维雅切有一天会成为东方人的看门狗,实在是太讽刺了。堂堂基普罗斯大公爵,成了东方人的马前卒,他维雅切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还有些用处。
沃弗雷眉头锁着,想着想着,头皮就有些发麻,他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暗藏着如此多的玄机。维雅切神色黯然,他连一点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他也有些可怜维雅切了,被打的如丧家之犬不说,现在还要替东方人当看门狗,最要命的是这条看门狗还没有反咬主人一口的能力。如果早知今日,当初真的不该阻止维雅切自杀的,到了现在,维雅切已经没有了自杀的勇气。维雅切没有看到沃弗雷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哀叹道,“看门狗啊,哎,其实换谁都一样,只要能掌控高加索,谁当这条看门狗,东方人是没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