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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萧金衍、范无常抵达了金陵。按理说,从苏州到金陵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一路上范无常太过于墨迹,每到一处,都要逛上半天,美其名曰考察项目,搞得萧金衍也颇为头疼。
令萧金衍奇怪的是,范无常住在苏州,一把年纪了却没来过金陵,一问才知,李梨花不让他来。
萧金衍道,“要想赚更多的钱,就要走更多的路。这个道理,难道令夫人不懂吗?”
范无常道,“要不你跟她说说去?”
萧金衍连摆手,李梨花的本事,萧金衍可是领教过的,一张嘴堪比通象,说气话来连珠炮一般,让你根本接不上话。
范无常站在金陵城门前,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不过,却不记得了。”
金陵城内,又是热闹纷纷。
似乎只要金陵李家还在,这个城中隔三差五就会闹出点动静,已经成了李家的常态——用李长生的话说,这才是世家该有的热度。
祭祖大典上的变故,李家的剑手损失大半,导致元气大伤,好在李倾城最后时刻力挽狂澜,为了恢复李家荣耀,李小花花了不少银子,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等不遗余力的李倾城刺出的那倾城一剑,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把那日经过改得面目全非,什么李倾城出剑之前,还说了一句,“天若拦我,我便破了这个天!”之类的豪言壮语。
有个不入流的坊间小刊的采风,收了钱之后,直接把李倾城夸上了天,李倾城御剑来到南天门,十万天兵天将来阻拦,大闹蟠桃宴云云。
看得李倾城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是没办的事。
李小花的这些安排,是为了李倾城造势,树立他在江湖之中的地位,果然就已有人将称为宗师级高手,而且也是当今天下最年轻两大顶尖高手。
另一人则是隐阳金刀王赵拦江。
两人一刀一剑,一西一东,而且还是至交好友,在江湖之中不失为一桩美谈。
李倾城没法拒绝,只能听之任之。反正他也不想当家主,就让他们树立个标靶,而等成亲之后,带着李金瓶游历远离江湖,游历大好山河。
闲杂之事有仆役忙碌,除了必要的族内活动,还有作为新郎官而无法由他人代劳之事,李倾城基本上都会在别院内,陪李金瓶聊天,或教她读书识字。
李金瓶倒也认真,肯下功夫,她知道自己出身平凡,所以努力提升自己。
李大准腿脚不好,又是李金瓶唯一的亲人,两日前,他已派人将他接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小武。
李倾城大闹龙虎堂,将龙虎堂从常州除名,如今那边生意正缺少一个话事人,他准备让小武来接龙虎堂的摊子,并让两名剑奴帮他一起打理,一来相识一场,让小武生活有所依靠,二来李金瓶不在常州,那边还要指望小武照顾李大准。
……
萧金衍一入城,李倾城便生出了感应。也不知因为武功境界提升的缘故,还是那日合作杀李长征养成的默契。
李倾城对李金瓶道,“萧金衍回来了,还带来了个朋友,要不要一起见下?”
李金瓶道,“你自己去,我还有几个大字没写完。”
李倾城见数日来,李金瓶努力学识字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柔声道,“你若不喜,便不用学。你没有必要去讨好族中的其他人,也不用在乎别人的说法。”
李金瓶淡淡一笑,“多读书,还是有些好处的。”
望着李倾城离去,李金瓶低头继续写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十分认
真。
要说不在乎别人的对她评价,那是假的。
李金瓶也是凡人,尤其是与李惊鸿待过一段时间后,越发觉得自惭形秽,尤其是在这种家族,起行坐卧走,都有规矩,她心里压力很大,李倾城觉得无所谓,但她却有些受不了。
对待下人,她尽量表现出很和蔼的样子,但路过丫鬟们休息的牙房之时,李金瓶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这三少奶奶,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段没身段,怎得三少爷会看上这种人!”说话之人叫小碧,以前是服侍老夫人的。
又一嬷嬷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草鸡,就算站在树头,也永远别想变成凤凰!”
在人前多么恭敬,在人后就多么恶毒,背后的中伤,远比正面的恭维要厉害。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和颜悦色,一脸和气,怎得却换不来一句好话?她是苦命出身,对于寻常的家务,她自己能做得来的,一般也不麻烦奴婢和嬷嬷,越是如此,下人们就越来越没有本分。
几人越说越难听,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金瓶就在门口,几个正对着门的丫鬟看到了李金瓶,纷纷示意两人住口。
嬷嬷道,“我说得是事实,就算她来了,我也不怕她。”回过头,看到李金瓶脸色很难看,“哟,三少奶奶,您来了。”
若是以往在玩船的时候,李金瓶早就动手了,但现在她却告诉自己,要注意身份,不要轻易动怒。
“我来找点针线。”
嬷嬷道,“三少奶奶身份尊贵,这种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干吧,当年,我服侍老夫人的时候,她就说,人呢,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金瓶见她曾是老夫人,也就是李倾城奶奶的丫鬟,心中有些打鼓,道,“我就是拿点针线而已。”
嬷嬷道,“行了,知道了,等空了,就给三少奶奶送过去。”
李金瓶惹了一肚子气,回到房内闷闷不乐。
经此一事,牙房里几个丫头,对老嬷嬷更是钦佩,“嬷嬷刚才那番话,真解气,咱们都是寻常百姓,凭什么就低人一等,给他们端茶倒水。”
老嬷嬷心情不错,开始给这些年轻丫鬟上课,道,“这些新来的主子们,一来就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否则以后,还不把咱们当猪狗使唤?当然了,也要注意火候,太过了,容易惹祸上身,太轻了也就没有效果。”
丫头年轻,阅历比较少,连问,“嬷嬷,那火候怎么掌握?”
嬷嬷道,“刚才跟三少奶奶说话,闪到腰了。”
一丫鬟道,“我给嬷嬷揉揉。”
嬷嬷享受着丫鬟的伺候,很是受用,继续道:“无外乎几句话,阴阳怪气,见杠必抬,阳奉阴违。短短十二字,确是我们的取胜法宝,若运用得当,可以少干不少活呢。”
“跟主子们斗智斗勇,也要分得清脾气,你摊上三老爷府上的夫人,那自认倒霉,但像今天这位,一来她出身百姓,气场不足,二来性子软,不易动怒,所以说话难听点,既让她生气,还不能让她气到去找三少爷告状,以后在使唤咱们的时候,就知道分寸了。”
一丫鬟喜道,“调到别院来,跟嬷嬷见识一番,真得学不少东西呢!不愧是伺候过夫人哩!”
另一人道,“那是,就连李管家,见到嬷嬷都要避让三分。”
嬷嬷对几个新手的弟子表现出来的佩服十分满意,道,“第一个诀窍,跟主子保持一种平衡,而要想府内混得开,还要靠第二道诀窍……”
说到这里,她故意卖了关
子。
丫鬟们心痒痒,又是果脯,又是蜜饯,揉腿捶背的伺候着,嬷嬷猜到,“那就是狐假虎威,当然了,等你们混到了贴身丫鬟,用处更大。在府里,一句少奶奶让我来如何如何,谁也不敢违背你。”
像李家府中的仆役,有女眷的一般都是按照地位不同,一个年长的嬷嬷配若干丫鬟。当然,这些人只是干些杂活儿、粗活,真正得主人信任的,一般都是贴身丫鬟。
“那不怕被拆穿吗?”
嬷嬷冷笑道,“拆穿?都是奴婢,除了紧急大事,谁又敢去找主子们质问?其中的关键,你们自己去领悟。”
一个丫鬟拿起笔墨,“这个得好好记下,要认真领会。”
“小兰你会写字嘛?”
丫鬟道,“哦,忘了,我不会,不过,有人不会,可照样拿着笔写字啊?”
“哈哈!”
众人知她是在讽刺李金瓶,纷纷笑出声来。
笑声忽停止,众人看到李金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原来她刚才离开之后,等了许久,针线又没送来,于是再过来瞧瞧,正巧遇上了这一幕。
“三少奶奶,我们正准备要去给你送针线呢!”嬷嬷连道,“你看这些小浪蹄子,还不干活去!”
众丫鬟一哄而散。
“等等!”
话音刚落,李长生来到了院中。
众人一见来人是四少爷,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行礼。
李长生来找李倾城,被前院的伙计告知不在,本要离开,却听到了这些丫鬟嬷嬷在嚼舌根子。
李金瓶在院中,他身份不便进去,但看到她对几个奴婢毫无办法,只得出面了。
丫鬟们跪在地上,他负手来到众人身边,沉着脸,一言不发,既不责问,又不让他们起来。
老嬷嬷知道这位四少爷厉害,道:“方才老奴几个在说笑哩。”
李长生道,“没规没矩,让你说话了吗?”
老嬷嬷碰了钉子,有些不服气道:“老奴当年在夫人那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现在被安排在别院,自己难道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吗?”
李长生来到李金瓶前,道,“嫂子,这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李金瓶刚才虽然生气,但见她们如此,心中舒服了不少,道,“我没主意,你看着办就成。”
李长生对门口家丁道,“把她们几个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后山喂狼。”
此话一出,地上所有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真是狠角色。
丫鬟、仆役是奴籍,寻常富贵人家,打死几个丫鬟,在当时很是稀松平常之事,官府也不会追求责任。
李长生作为族内的主人,对他们生命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
丫鬟嬷嬷们跪在地上求饶哭喊,“四少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还请四少爷饶命!“
李长生冷笑,“你们又没得罪我,求我干嘛?”
众丫鬟开始跪着来到李金瓶身前,痛哭流涕,求告饶命,弄得李金瓶不知所措。
李长生道,“好了,他们生死在你一念之间。我先告辞了。”又吩咐了家丁几句,便离开了。
众家丁望着李金瓶,在等候她发出指令。
是死,是活?
长这么大,李金瓶第一次感觉到了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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