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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倾城逃到了一处山涧。
溪水清冷,他将剑放下,双手捧着溪水,大口的饮了一通。然后将整个头浸入水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从昨夜进入芦苇荡后,与赵拦江失去了联系。李倾城遭到了十余名高手的伏击。一夜鏖战之后,他杀了两名知玄,一名半步通象,不过代价也不小,在强杀那名半步通象高手时,胸口中了一剑,擦着肺经而过,若稍微偏离几寸,恐怕此刻已经是剑下亡魂了。
进入江湖以来,他一直都顺风顺水,就算面对孙千古的追杀,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
鲜血浸胸口,衣衫已经与皮肤粘到一起,他将衣衫撕裂,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传入脑海之中。用清水洗干净伤口,他取出李家独门秘制的金疮药,敷在上面,又私下一缕碎衣,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山涧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反手提剑,跃上一棵大树。
他反手提剑,屏神凝息,将真气控制在身前一尺之内,眯着眼睛望着树下。
三名蒙面黑衣剑客,来到山涧,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一名年轻剑客道:“师叔,那厮在这里停留过。”
为首长者上前摸了下血迹,血迹未凝,沉吟道,“他胸口中了一剑,应该还未走远,赶紧去追,杀了他,我们岭南剑派首功一件。”
岭南剑派?
李倾城心中一惊,数年前,岭南剑派来江南抢生意,被李家教训了一番,乖乖回到南方,想不到这次竟千里迢迢,跑到边境西陲来追杀他。
年轻剑客有些担心道,“那人说李倾城武功不过知玄境,可昨夜竟连杀我们剑派好手,就连张供奉也未能幸免于难,我们武家倾巢而出,为了一个李倾城,值得嘛?”
老者厉声道,“这是剑主的命令,你还想违抗不成?咱们岭南剑派这些年来,始终无法南进一步,若能借这次机会帮上那位贵人,以后虽然不能称霸江南,但至少也能与李家平起平坐。再说了,就算岭南剑派不做,岭南的其他几个家族,也都抢着来做。更何况,那位贵人出了三十万两银子,要买李倾城性命。”
年轻剑客噤若寒蝉。
“找到李倾城,杀了他。”
另一年轻人垂手伺立,他吹了声口哨,一只雪貂从他怀中跃出,来到溪边,嗅了嗅地上的血迹。它吱吱乱叫,向李倾城藏身之处奔来。李倾城心头一震,难怪这些人总能找到他,原来有这等追踪的手段,他单手持剑,捏了个剑诀,准备动手。
三人跟了过来,向树上望了过去。
李倾城见无处可躲,跃下树来。
“真是阴魂不散啊。”
三人见李倾城现身,将他围在正中。
李倾城苦笑道,“三十万两,难道我李倾城的命就值三十万两?你们岭南剑派究竟有多穷,竟干起了这种乞讨的买卖。”
三人拔剑而出,老者笑道,“李公子好大口气,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咱们岭南剑派偏居一隅,自然比不过金陵李家,不过杀了你之后,就另当别论了。”
李倾城哈哈大笑,胸口传来剧痛,又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鲜血,他猛然抬头,凛然道,“我出一百万两,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想要我李倾城的性命。一个名字,一百万两,很划算。”
年轻剑客试探问,“你有一百万两?”
李倾城冷笑,“不过是老子一年的零花钱。”
年轻剑客心动了,他望向黑衣老者,“师叔,我觉得这比买卖有得做。”
黑衣老者怒斥道,“武成才,你脑子进水了嘛?他的一百万两,你怕是有命赚没命花。李倾城现在重伤在身,只要杀死他,妥妥三十万两到账。”他望着李倾城,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公子,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我们岭南剑派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
李倾城打断道:“两百万两!”
年轻剑客道:“你以为我们岭南剑派贪得是你这点钱吗?”
“三百万两!”
黑衣老者也心动了。
正如逍遥客栈某位老板所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出卖自己的价格,只不过是价格高低不同而已,一百万两无法打动黑衣老者,但三百万两,那是什么概念?能够买下整个岭南剑派了!
年轻剑客被师叔大义凛然教训了一番,很是羞愧,听到李倾城报价,冷笑道,“李倾城,你以为我们会为了钱背信弃义嘛?不存在的!”
李倾城又道,“三百五十万两,附带一个条件。”他指了指那两名年轻剑客道,“他俩必须死!”
噗!
年轻剑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黑衣老者,“师叔,你……竟……”
另一年轻人见状,吓得拔腿就跑,才跑出去十余丈,就被黑衣老者一剑刺透心脏。黑衣老者将长剑上鲜血在尸体上擦干净,笑着对李倾城道,“不得不说,你的条件很诱人。”
李倾城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前,“究竟是谁想要我性命?”
黑衣老者道,“当年被你们
金陵李家逐出家族的那一支,这个消息三百五十万两,很值。”
李倾城点点头,“确实很值。”
“这三百万两,你打算怎么给我?现银,还是银票?”
李倾城倏然而动,身形如鬼魅一般,从黑衣老者身旁穿过,他笑着道,“冥币!”
噗通!
黑衣老者尸体倒地。
这一剑,几乎耗尽了李倾城全部内力,他以剑撑地,受伤的胸口,鲜血更浓了。他大口的喘气,拖着长剑,遁入山林之中。
山林之中杂草丛生,李倾城找到了几株草药,嚼碎之后敷在伤口之上,又重新包扎妥当,坐下运功疗伤。既然对方是冲着他而来,一旦动手,绝对是倾巢而动,追杀到底,决不能授人以柄。李倾城要抓住一切机会,恢复功力,好在这一剑伤势虽重,却没有伤及经脉,待真气运转三个周天,他伤势已恢复了三四成。
当睁开眼时,李倾城发现身边站着两个人。
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颀长,面目清癯,年轻时也必是一年轻俊杰。
另一名黑衣老者,身材伛偻,双手插入袖中,目光之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恭敬道,“三少爷。”
李倾城惊愕道,“福叔?”
金陵李家有“福禄寿”三大剑仆,每一代家主,继位之后,都会从天下寻找天赋异禀的三名少年,收为剑仆,由家主及上一代剑仆传艺授业,修炼的也是李家剑法。三大剑仆名义上虽为仆人,但只是剑的仆人,而不是李家的仆人,他们在李家之中地位很高,一些寻常三代弟子,见到他们都会称一声叔。
而这名黑衣剑仆,正是福禄寿三大剑仆之一的李长福。他是李倾城爷爷挑选的剑仆,在三剑仆之中武功最高,就算是金陵李家之中,也能排入前十。李长福年轻时还曾指导过李倾城剑法,对他也是亦师亦友。所以李倾城见到他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过无数可能,甚至连李长生都怀疑过,却从未怀疑过,要置他于死地之人,竟是将自己看大的福叔。
“为什么?”
李长福低头垂手,面露羞愧之色。
那中年男子笑道,“原来你就是李倾城,算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叔哩。”
李倾城记得,他见过这个人。
每次十年大祭,遍布中原各地的李家族人都会返回金陵,祭奠先祖,当年此人也曾率族人来到了金陵,结果被拒之门外,那时他远比现在年轻。当时,他们十余人在金陵李家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后来还是三叔李守业将他们请了出去。
“你就是李光祖?”
中年男子笑道,“看来你记性不错。想不到数年不见,你武功大有长进。只可惜,你是李小花的儿子。所以你必须死。”
李倾城心中愤然,他站起身,昂首望着李光祖,道:“就凭你?”
李光祖正色道,“当年,先祖本要将家主之位传于剑心曾高祖,是你家族人暗中作梗,陷害曾高祖,导致我们这一支被逐出家门。我曾在曾高祖灵位之前发过誓,誓要夺回属于我们这一支的东西,重振我们剑字门的荣耀,而你将是我祭祖的第一个李姓子孙。念在都是同宗的份上,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李倾城冷笑,“你那么多废话,留着去找李剑心说去。”
李光祖怒道,“放肆!”
李倾城自知这一战无法避免,他单手持剑,横于胸前,摆出的正是李家剑法的起手式,金陵问道。这一剑是虚招,但巧在变化多端,后面有十几招可以接上,他看得出来,李光祖武功境界远在他之上,至少也是通象中境,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李光祖道,“叫我一声叔,我让你三招。”
李倾城闻言大怒,“畜生!看剑!”
说罢,真气运转,提剑便攻出三剑。
这一招叫做幻剑三击水,乃李家剑法之中最为凌厉的攻招之一,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如行云流水,向李光祖上中下三路攻去,只要他防其中一路,剑招可在中途变招,攻他另外两路。只见李光祖站立原地,动也不动,使出一招曲中取直,一剑破掉他的幻剑三击水。
李倾城心中惊叹,这一招曲中取直,他也曾用练过,但却从没想到,只需略加变化,效果大有不同。不过,他毫不敢怠慢,接连攻出十余招,招招取其要害。李光祖气定神闲,他也未用内力,依旧以李家剑法应战。李倾城连攻无果,心中却震惊不已。两人使得都是李家剑法的招式,出剑、运剑同出一源,但细微之处,却有一些差别。
比如同样一招金玉满堂,李倾城是攻中带守,守中有攻,但李光祖的金玉满堂,确是一往无前,凌厉无比。正是这点差距,让李倾城剑招处处受制约。李光祖存心要戏弄李倾城,要以李家剑法对付他,李倾城每出一招,都会被李光祖轻易破解,反而将李倾城逼得狼狈不堪。
自始至终,李光祖脚下未挪动一步。
待使到三四十招,李光祖笑道,“难怪金陵李家现在没落于此,现在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李家剑法!”
说罢,李光祖剑锋一便,脚步向前
,接连使出三剑,正是先前李倾城使出的幻剑三击水,三剑齐出,李倾城只觉得眼花缭乱,本想以曲中取直迎敌,却被一剑挑开,肩头中了一剑,这还是李光祖刻意为之,刚才那一剑,只要稍微向左偏几寸,被刺中的恐怕是李倾城咽喉,而不是肩膀了。
鲜血顺肩而下。
李倾城此刻不是惊恐,而是有些灰心。
李光祖的剑招,与他方才攻击李倾城的剑招如出一辙,只是速度更快,招式更加诡异,哪怕李倾城早已料到下一剑所攻之处,却依旧无法躲避,他心中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黑衣剑仆李长福侧立一旁,见三少爷落入下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微微叹了口气。
又斗了十余招,李倾城心知对方对李家剑法无比熟悉,想到此,剑风一变,以剑为刀,凌空跃起,一剑向李光祖劈了过来,正是当日李金瓶传授他的无名刀法。这一招大出李光祖意外,他见李倾城刀法迅猛,有股一往无前的气魄,也不再拖大,运起内力,正面迎了一招。
砰!
李倾城胸口剧痛,真气攻入肺经,落地之时,连以剑拄地,才堪堪站稳。
他知此时是生死存亡之际,也不敢怠慢,运转体内真气,长剑斜指李光祖。天地之间,真元剧烈波动,开始向李倾城聚拢过来。
通象境。
李光组见李倾城如此年纪,武功竟入通象境,心中也不由惊奇,这些年来,他心无旁骛,每日练功七八时辰,才不过在三十三岁时,进入通象境,后来又经人指点,才在半年前进入通象中境,正因如此,他才有胆量挑战金陵李家。李倾城不过二十余岁,若假以时日,岂不成为一个祸端,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务必将他击杀。
李倾城将真气灌注剑上,一连攻了九“刀”。
无名刀法本是天刀徐开山的武学精髓,招式重意不重式,李光祖见这九招十分高明,接连以内力配合李家剑法破解,不过步法微乱,却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
攻出第十一刀后,李倾城忽然变招,换刀为剑,在一个转身之际,施展出金陵李家三大剑招之一:霞光万道!
无数真气从剑锋之上溢出。
剑罡。
进入通象境的霞光万道,剑光不再是剑影,而是脱离剑体存在的剑罡。
这一招霞光万道,只有李家的嫡系弟子才能修行,李光祖早已听闻这一招,却也未曾见识过。他之所以不立即杀李倾城,就是想要看李倾城使出这一招霞光万道的剑招。李倾城不足为虑,他要谋划的是李家家主之位,李小花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李倾城使出霞光万道之时,李光祖笑了。
他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似乎要将空间割裂一般,身边空间一阵扭曲,就连黑衣老者见到此招,也忍不住向后退了几丈。
他朗声道:“六道轮回。”
金陵三大绝招之中,除了倾城一剑外,六道轮回要排在霞光万道之前。
从李剑心被逐出师门之后,六道轮回剑法在金陵李家已经失传,正因如此,李光祖始终认为,他们这一支,才是金陵李家主人。
当当当!
数十道剑光在空中交错。
李倾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了十余丈,李光祖在剑招之下,只是稍微向后退了几步。
李光祖笑着说,“还有什么剑招,一并使出来,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李倾城神色漠然,他擦了擦嘴角鲜血,嘲讽道,“这就是六道轮回?不过如此。”
当日在定陵山之中,李倾城悟到了剑十三李剑心的剑意,六道轮回的剑招早已印入了神识之中。他看得出来,李光祖的六道轮回,并不是真正的六道轮回,只是空有六道轮回的形,而没有得到这一招的剑意。
没有剑意,就没有了灵魂。
李光祖的六道轮回,不过是以李家内功心法,使出的一个剑招而已。
不过,这一招,依旧让李倾城体内真气如翻江倒海一般,让他无法控制。李剑心的六道剑意,存于李倾城体内,由于心法不同,李倾城始终无法将他真正融合,李光祖这一招,直接破开李倾城体内真气窍穴。
李光祖持剑背负,颇有信心道,“你且安心去死,明年祭祖,我便以这一招六道轮回,送你们父子团聚。”
李倾城哈哈大笑。
一道剑意破窍而出。
两道剑意破窍而出。
李光祖察觉到真气流动,心中暗惊,难道此处还有极厉害的高手隐匿于此?
三道剑意、四道剑意破窍而出。
李光祖猛然一惊,这几道剑气,都是从李倾城身前发出。
五道剑意!
六道剑意!
黑衣剑仆也察觉到不对,连连向后疾驰,仿佛在躲避瘟疫一般。
李光祖终于色变。
李倾城如天神下凡,周围数十丈之内,六道剑意相互纠缠,盘旋在李倾城身前。
“这才是六道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