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愤的人潮簇拥着向前挤去，国耻当头，已然冲昏了众人的头脑。
看这架势，大有要将那吐蕃王子暴揍一翻，翻耕解气的感觉。
但民愤归民愤，金吾卫这些官府的人还是能看清其中利害关系的。
吐蕃王子纵然万般可恶，到还没道枭首示众的地步。
更何况现在大唐北境已经够乱了，此时长安定然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以维护皇城秩序为己任的金吾卫，横戟挡在人群前，奋力阻拦着众人前进的脚步。
这民愤水涨船高，渐渐变得激烈，动荡，甚至于金吾卫隐隐有些支撑不了的迹象。
坐在世子前列的禄安赞脸上微微动容。
想不到，大唐的子民竟是如此彪悍。
若是真闹下去，他们在场的这四人，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来。
禄安赞轻咳一声，迎上吐蕃王子的目光，暗暗给他示意。
吐蕃王子心领神会，举起双手，朗声道。
“堂堂礼仪之邦的大唐，难道这就是待客之礼？”
浑厚，强势的声音在这些谩骂声中格外显眼。
本就理亏的大唐众人渐渐平息下来。
看着平息下来的大唐百姓，吐蕃王子猛然转身，指着李晦一干人，冷笑道。
“这就是所谓的大唐娇子？依我看不过是一群打着文人旗号舞文弄墨的草包罢了。”
说罢，吐蕃王子一拂衣袖，负手而立，扬着头颅，不屑的瞟了李晦一眼，朗声道。
“大唐文士，也不过如此罢了！”
“真是无趣，大唐，无对手呐！”
末了，吐蕃王子缓步向着场外走去。
坐在场中的三位吐蕃使者神情倨傲，也装模作样的扬起头颅，大摇大摆的跟随吐蕃王子身后。
待到会场边缘，吐蕃王子停驻脚步，一脚踩在那齐膝高的彩旗上。
啪啪啪脆响声中，吐蕃王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明日武试，我依然会在此地，等待所有大唐武士前来挑战！”
“还有，李公子，我劝你今日回府便多多向马倌请教下，该如何牵马。”
声音不大，却径直传到了李晦耳畔。
不由自主的李晦身形一抖，双手愤然再次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隐隐渗出一抹殷红来。
李晦似乎全然不知一般，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离去的身影。
羞愧，愤怒，耻辱……
心间仿佛钻进了千万只蚂蚁一般，啃食着自己最后那点自尊。
随着吐蕃王子的离开，整个会场上再度安静了下来。
一片阴云将那骄阳完全遮盖，天空在这一刻也阴暗下来。
失望的轻叹声，隐隐从人群之中传出。一个如蚊蝇般的声音悄然飘过。
“连一幅对联也对不出，这就是大唐的世子嘛？”
声音虽小，落在在场的文人世子们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羞耻感再度将众人包裹起来。
“哎！真是让人失望，技不如人，这次真是丢了咱们大唐的脸面。”
有人丢下这句话后，在窸窸窣窣离去的脚步声中离开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外邦的人比下去！”
“咱们大唐，文人世子们竟是这般不堪，输给了一个蛮夷！”
“同样是吟诗作文，差距就这么大嘛？是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一言，我一语，周遭众人对着在场的这些世子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些无形的言语仿佛无情的长鞭一般，一字一句落在李晦耳旁，一字一句抽打在心间。
一双大手轻轻扶上肩头。
房遗爱的声音淡淡传来。
“李公子，你也不必自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眼下，重中之重是要赶快对出这幅下联，将那对联先摘了下来。”
高傲惯了的李晦此时接近奔溃边缘。
从小自大，一直被众人追捧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
今日这一文试，竟乎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推向了无底深渊。
木然的看着房府上几个家仆，拿着竹竿而来。
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无神的盯着天空中掠过的飞鸟。
文试已毕。
听着耳边叹息声，和稀稀疏疏脚步离开的声音。
李晦缓缓合上眼。
脑海中，徘徊一个声音。
大唐世子，真的就这般差劲吗？
渐渐散去的人群中，一个人立在原地，看着房府众人极不情愿的挂着字卷，眼中一片黯然。
大唐文人世子们输了！
清风拂过，那白纸黑字随着秋风肆意摇摆。
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今日得胜而归的吐蕃使团。
记录下最后一个‘戰’字，那人沉重的叹息一口，翻身上马，直奔长孙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