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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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就如此结案,是不是……有些匆忙了。”束飞捷将卷宗拿到手里,迟疑片刻问道。

   “是有些快,不过这案子是指挥使大人亲自过问的,咱们听命行事就行了。”

   “是。”束飞捷道,“就是那柳如言前后言语有些矛盾,初审时像是不知全州矿石价值,应该是想把案子坐成贪污。”

   “但后来看见杨秋丹的供词,就松口了,感觉有些蹊跷。”

   “飞捷啊。”刘辛喝了口茶,“只要供词没问题,有的细节就没有必要深究了,你就是太操心。”

   “明早把人全都清出去,这案子就跟我们无关了,知道吗?”

   “属下明白。”

   “去吧。”

   束飞捷回到德武所,督促下面人将文书卷宗整理誊抄好,第二天一早,便随柳府一干人等押送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也是官场老人了,只听北鹤司一句尽快,便知道此案上头是上了心的,自然不会耽搁。

   不过两日,一众涉事人等尽数有了去处。

   柳如言、杨秋丹以及所有涉事同谋关入死牢待斩,亲属家眷,十二至四十者,女入乌衣坊,男丁流放,其余贬为贱籍,奴仆数百,亲近者流放。

   此等处置,可谓是极重极严,祸及家人甚至奴仆,一时令京城风声一紧,阮王憎恶贪污腐败的传言甚嚣尘上,千鹤台媚主走狗的名声也愈演愈烈。

   经此一案,京中大小官员作风一肃,贪污贿赂之风一日之内销声匿迹,乍一看通通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官。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处置刚下,除了那些还没缴纳赎身款的奴仆,所有涉事者,流放的、充入乌衣坊的,即刻便在路上了。

   杨秋丹披散着头发,同柳如言一道被压入死牢,见了他受尽折磨的模样,一时心如刀割。

   “你这是,何必呢?”柳如言虚弱的握着她的手,他已经两日未曾进食了。

   “我宁愿死,也不想进乌衣坊受尽折磨。”杨丹秋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接着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东西看样式是前朝的物件,进府没一个时辰,鹤衣卫就到了,必定不是巧合。”

   “我们没有选择。”

   “那孩子们怎么办?”

   “那人想要东西,会来的。”

   柳如言闭上眼睛,也只能这样了,能保下儿女和父母,这是唯一的办法。

   押送女眷的队伍到了乌衣坊,柳芮安被关了数日,未曾洗漱,又神思不安,衣裳也被老鼠咬破了几个洞,浑身脏兮兮的,一双黑眼圈连脸上的脏污也掩盖不住。

   “人都在这里了。”

   大理寺的官兵与坊主当面清点好人数后,签了交接文书,便匆匆返回。

   “大家都是犯官家眷,能被送到我这儿来,想必家中主事的必是犯了杀头大罪。”乌衣坊坊主是一中年妇人,头上带着灰白绒帽,双手捧着铜制小暖炉,面相虽美却有些刻薄。

   “既来了乌衣坊,就要守我的规矩。”美妇人吊着眉毛慢悠悠道,“一不得擅自出逃,二不得偷窃,三不得违令抗命,四不得自尽,五不得私藏财物。”

   “其余的,呆久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行了,按规矩先关上几天,磨磨性子。”美妇人看向一旁的壮妇,“身上搜干净,知道怎么做吧。”

   “坊主放心,奴晓得的。”壮妇谄媚的点头哈腰,目送美妇人离开,这才立起身来。

   将面前十几个女眷一一打量过后,壮妇指挥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小厮:“这几个年轻好看的,关在东边屋子里,我亲自检查,其他的关在西边,你们几个负责,规矩都知道的,别大意了!”

   几个小厮裂开嘴,眼神猥琐的朝人群中相貌不显的女眷扫去,连连应是。

   平常只听乌衣坊大名,女眷们虽然害怕,但终究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人间地狱。

   相貌出众的女眷还好,被一群壮妇压着,多不过受些羞辱和皮肉之苦,其余被留下来的女眷,直到周围那些丑陋的魁梧男子凑过来,这才明白乌衣坊是个什么地方。

   这一日,哭求哀嚎和痛骂的尖叫声响彻了乌衣坊的内院,直到天色渐晚,坊外挂起玲珑彩灯,迎来送往,嬉笑怒骂声渐起,一众小厮这才心满意足的提着裤子从西边小屋出来。

   “正事儿没忘吧?”壮妇一边在身上擦着手,毫不在意的问道。

   “没忘,没忘。”领头小厮眯着眼笑道,“四处都检查了,连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的,保证除了一身皮肉,什么也不剩!”

   “那就好,你也知道送进咱们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身份是贱了,但要是在手上出了差错,死了人,可吃不了兜着走。”壮妇警告了小厮一番,这才转头禀报去了。

   “呸!”见人走不见影了,小厮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老biao子装什么千年王八。”

   众人都散了,东西两边屋子灭了灯,柳芮安裹着一身一扯就破的单衣缩进墙角,浑身发着抖。

   杨丹秋从小娇养着她,柳芮安脸虽脏,但经验丰富的壮妇一眼就看出了姑娘白净细嫩的胚子,让她免受一场折辱。

   即使是这样,那群人查验的功夫也不是轻松就能捱过去的。

   她的簪子被搜刮走了,为了惩罚她私藏利器,身上受了不少暗伤,还被罚晚上不准盖被子,说是怕她自尽。

   今夜的晚风似乎格外的凉,钻过黑屋子的细小缝隙从四面八方溜进来,柳芮安又是怕又是冷,牙齿止不住的战栗着,她用及腰的长发围住自己,希望能抵挡一丝寒意,但终究无济于事。

   冻僵的五感不太灵敏了,只能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的歌舞乐声,院墙上的青瓦轻响,不知是这晚风太烈,还是路过一只狸猫。

   铁锁死死叩住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为这间黑匣子一般的牢房透进点点几不可见的光。

   微弱的摩擦声在门缝间响起,光团越聚越大,最后竟有了指头般大小。

   光……有光!

   娘说的人来救她了?

   柳芮安猛地抬头,手脚并用靠近木门,朝门缝看去。

   “有,有人吗?”她极小声地问道,但即使是这么小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夜晚,也显得响亮突兀起来。

   寒风从门缝灌进来,没有人回应她。

   一阵极强的失望感扑头盖脸的袭来,低头看向光亮处,柳芮安发现那竟然不是外头透进来的光。

   狭窄的门缝角,一颗小指大的明石卡在其中。

   真的有人来!

   柳芮安的心怦怦直跳,伸手将明石扣进手中,同时被扣进来的,还有一张因为太暗而被忽视了的小纸条。

   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用明石凑近,上面写了一段蝇头小字。

   五日后,会平坊云来客栈,独自前来。

   傍晚的春宵阁热闹至极,这是迎香坊最风流的脂粉窝,也是整个西城除乌衣坊之外最大的销金窟。

   一众鹤衣卫去了制服,笑闹着在鸨母的小心伺候下要了一个最大的包间。

   “不行了,不行了。”郝齐晕乎乎的推开同僚递过来的酒壶,在还清醒着的几个老人的嘲笑声中,脚步蹒跚的走出了包间。

   “茅厕,茅厕在哪儿?”他随手抓了一个小丫鬟。

   春宵阁没有茅厕,小丫鬟将客人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有厕桶。

   小丫鬟的脚步声远去,郝齐双目清醒的推开房间窗户,轻巧翻越出去。

   迎春坊的隔壁,正是同样灯火通明的乌衣坊。

   静静地靠在人声喧闹之外的黑暗角落,直到一个壮妇从廊上走过,一二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郝齐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随着她关上的屋门停住。

   两刻钟后,屋内传来错落有致的鼾声。

   郝齐动了,熟练地用薄木片拨开门闩,在壮妇身上摸出钥匙,顺着一二三感应的方向打开柜门,从最上层的布包裹里顺利的找到那只簪子。

   一切恢复原状,寻了个安全的地方,他启用阵法封印源灵,获得了一张背面带着白色花纹的源卡。

   随后,将簪子还回去,回到春宵阁。

   一切悄无声息,壮妇睡得极死,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间,一个身裹黑袍的女人被大理寺狱卒恭敬地领进了死牢。

   第二日清晨,鸡鸣声响起,壮妇带着困意醒来,眼睛还没睁开,便顺手捏了捏袖口暗袋里的钥匙。

   这是她每日起床的下意识动作,乌衣坊的人无依无靠,唯一能信任的,便是装进口袋的金银。

   穿好衣服收拾好头发,壮妇打开柜子,将昨日从那小娘子身上搜刮来的金簪揣在身上。

   这种东西按规矩算是赃物,不能久留,尽早换成银票才保险。

   除了调教新人,壮妇在乌衣坊还有个内院采买的正经差事。

   挎着篮子,借着替内院婆子们采买过年布料的由头,壮妇轻车熟路的出了坊门。

   从侧门出来,路过乌衣坊正门时,一驾马车停在门口。

   这大清早的咋还有人过来,壮妇心里嘀咕着,觉得这些大官真是花样多多。

   找到相熟的当铺拿金簪换了五十两银票,心里痛骂那掌柜心黑得流脓,不得好死。

   随手扯了几尺布回去,却见门口那马车还没走。

   “王婆子,坊主叫你过去。”

   “知道了。”

   急忙放下东西赶过去,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坊主有何吩咐?”王婆子躬身来到美妇人身边。

   “就……就是她拿的。”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熟悉的细弱声音传来。

   王婆子扭头一看,恰是昨日那个藏了金簪的小娘子在说话。

   结合她说的话,王婆子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娘皮竟还敢告状,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心中闪过多少阴暗念头尚且无人知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过了坊主这一关。

   王婆子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像是不知那人在说什么。

   “确定吗?”

   只是没等她发挥演技,另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就是她。”

   “抓起来。”

   没等王婆子看清那个陌生女人的脸,身后两个乌衣坊的小厮便用麻布口袋兜住她的头,将人绑了按倒在地。

   “都散了,我单独审问。”

   “大人完事了通传一声就是。”坊主恭敬地行礼告退。

   院子里的人纷纷退下,陌生女声再次响起,却是对着王婆子说话。

   “说吧,东西在哪儿。”

   “大人冤枉啊,奴是真的不知道——”

   “啊——”

   一把匕首将王婆子的手掌钉在地上,血流如注,王婆子动也不敢动,像一只临死前的肉猪般痛得惨嚎出声。

   “再不说实话,就把你的四肢都钉起来。”女人声音毫无波动,好似杀一个人对她来说,就跟杀一头猪一样简单。

   “在平安当铺!”

   尚莲得了消息,也没收回匕首,更没多看王婆子一眼,领着柳芮安走了。

   送走门口的马车,坊主回到院子里,不顾王婆子的哭求,扭着细腰回了屋,只轻飘飘留下一句。

   “处理了吧。”

   小厮领头得了令,同昨日一般咧着嘴,半蹲在王婆子面前,嫌弃的踢了踢她涕泪横流的胖脸。

   “老贱人,上路咯。”

   马车来到平安当铺,尚莲走进去,一阵惊呼响动,不到半刻钟,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走出来。

   “是这个吗?”尚莲打开盒子。

   柳芮安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谨慎的点了头。

   “去别院。”

   马车咕噜噜远去,留下原地欲哭无泪的当铺掌柜。

   昨日丁一队众人在春宵阁玩儿得太晚,今日当值不免都来得迟些,幸而刚结了案子,所里还没什么新任务,陆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左右没什么事,趁着空闲,郝齐去了趟会平坊。

   他最近打算给小九搞一把防身武器,现成的兵刃都太大太笨重,不适合小孩,想到苏突家好像就是开铁匠铺的,他决定去看看。

   来到苏氏铁匠铺,里面正热火朝天。

   “苏突!你个要砍头的小狗崽子,让你把这胚子打出形,你他娘的又溜哪儿去了?”

   “就来了,就来了,老东西撒泡尿也不让我清净!”

   苏突提着裤子狼狈的从后门跑进来,一边躲着大汉毫不留情扇过来的巴掌,手忙脚乱的拴紧裤腰带。

   正打算提锤敲铁,余光却突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郝齐——”苏突惊喜的叫道,“你怎么来了?”

   郝齐笑着走进去,因苏突事先喊了一声,整个铁匠铺的人都看向了这个身着飞鹤服的少年。

   “打点东西,想到你家是开铁匠铺的,就顺便来看看你。”

   “嘿嘿,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家锻造武器的手艺可是一绝,整个西城也是排得上号的。”苏突笑嘻嘻的说。

   “这个小兄弟?”刚刚痛骂苏突的大汉疑惑道。

   “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北鹤司认识的朋友,郝齐。”苏突一拍脑门,指着大汉,“这我大哥。”

   接着又依次介绍了铁匠铺里他爹娘和二哥以及各位叔叔伯伯。

   等到一番寒暄过后,郝齐喝着女主人泡的茶坐进了后屋,对面是苏突和他大哥。

   “你的意思我懂了,给小孩用的短剑嘛,这个简单,就是你确定要开刃吗?”

   “对。”郝齐点点头。

   “那行,你什么时候要。”

   “五天够吗?”

   “够了够了,一把小剑还费不了什么功夫,你若要得急,两三天也能做得出来,五日后你来拿就是了。”

   “那就多谢了,这是定金。”郝齐拿出银子。

   “你是苏突的朋友,不过一把小剑,也费不了几两铁,要什么定金。”苏突大哥把银子推回郝齐面前。

   但郝齐坚持给钱,两人推脱不了,最终还是一脸无奈的拿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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