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剔骨的沉重铁链将她的腰、手臂一齐牢牢绑住,甚至有想套她脖子失误的,沈宁感受着自己空荡的脖颈,想着起码还活着,还不至于被勒脖子到窒息,竟隐隐有些宽慰——虽然终究是陷入这令人无语的境地。
她仍死死抓着青衣,回首看向表情各异将她套个严实的乡民,她没空同这些耗,光是费力拽着青衣,她已累得不行,她只得咬着牙求助道:“来搭把手,先救人好吗?”
众人后知后觉,警惕心极强地看向沈宁,“别想玩什么心眼儿!”
“就、就是,还想着逃呢?当我们傻呢?!”
“谁知道你还会打架啊,力气还这么大!”
“你刚刚踢我那脚我还记着呢!”
“一点良心都没有,还想逃,能被选中做‘灵婆’是多大的福气啊,你就不为乡亲们考虑考虑吗?”
“你奶奶也真是的,非要拖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这么自私!”
“算了算了,这都捉牢了,跑不了,咱们大青衣还在吊着呢,时候也不多了,赶紧拉上来吧。”土地公打圆场道。
“小宁,不要怪我,更不要找我……要怪就怪你的命吧。”青衣被拉上来后失力地坐在地上,看着被拖走的沈宁大哭道,“这都是你命里该的,和我无关,无关……”
白花圈铺满着祭坛,沈宁嘴巴被捂着,无法说话,通讯频道又没有信号,根本没法联系队友,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一通天铁柱上,活像古时将被斩首示众穷凶极恶的死囚。
可有哪家死囚是被念经“赐福”“颂德”的呢?
“宁姐!宁姐!”
程健一和谭歆玉被乡民紧紧围堵着,“你们干什么啊?!”
“放人啊,你们要做什么?”谭歆玉喊道。
“别拦了,再拦我就真动手了!!”程健一抡起袖子吓唬道。
“哟,还要打人了?!不愧是程家的少爷啊,瞧这多硬气,多厉害啊!哈哈哈……”有乡民说着酸话揶揄道。
“要换做平日啊,我可真不敢拦程少爷啊,可这可关乎整个梨园的安危呢,程老爷要知道程少爷敢在这儿胡闹,怕是得气得动家法!”
“嘁,要我说你们俩毛孩子就别惹事了,”有老者倚老卖老道,“‘宁丫头’她爸都没说什么,你们凑啥热闹?!”
“哎呀,确实呢,沈三爷不都支持呢!”
沈父本就脸色不太好看,这时夹在阴阳怪气看笑话起哄的人群中,更是觉得抬不起头来,他一向好面子惯了,本还有些护不住闺女而产生的歉疚,这时全都没了,甚至搭着腔,颔首认了,将老母死前的一再叮嘱抛之脑后,“这都是小宁的福气。”
小龙小凤懵懂地跟在沈父后头,压根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事儿,左晃右晃听大家讲,还是没理个思绪出来。
“沈叔,你说什么呢?!”谭歆玉整个震惊住,质问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是要将宁姐给献祭了啊!”
“说什么胡话呢,”沈父气呼呼回道,一脸严肃,“小宁会成为新的‘灵婆’,会保护我们,这多积德,多好的事儿啊!”
“啊呸,”谭歆玉感觉沈父已经被猪油蒙了心,这摆明使自家女儿遭罪的事儿,还能有假不成,“沈叔你但凡是真为宁姐啊,就别隔岸观火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有人立马反驳道。
“小玉啊,你还没闹够呢,”有人不满道,“前个在村部闹得还不够,还跑这儿来闹,真当自己在梨园没人能管了?”
“够了!”黑袍人打断道,“拜。”
祭祀已进展到后半段,众人都止了声,跟着黑袍人磕头大拜。
黑袍人走上前来,拿着一个陶瓷碗,里面装着符泡过的水,她扯下沈宁嘴里的布,不容抗拒地将水往沈宁嘴里灌,“不想多吃苦头,最好听话喝了。”
“唔——呃——”沈宁没听黑袍人的话,咬紧牙关,用力抗拒,愣是灌不进去。
“呵呵……”黑袍人仰天大笑了几下,直接捏紧沈宁的下颌,强迫沈宁仰首喝下去。
“咳咳咳——”
“我说过,你违抗讨不到任何好处,你抗拒不了命运的选择,再折腾也是多受罪。”黑袍人语气间既是畅快又是叹惋,“哎,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啊,还小,领悟不深刻,等过些年头,你就不会这么倔了,也会明白你奶奶教你的是错的。”
“你怎么知道我奶奶教了我什么。”沈宁反问道。
“你奶奶我再了解不过了,”黑袍人忽地露出半张白面脸来,阴恻恻道,“我和她一起长大,关系好了那么多年,她明明学的玄学东西一点都不少,还天天说这迷信那不可取的,活像整个梨园就她活得最明白,别人都是傻子信错了一样。”
“到头来呢,她不还是死在这些东西手里,”黑袍人笑道,“是不是很讽刺,哦,对了,她本来没那么弱的,就是为了给你挡灾,遭报应反噬了呢?”
沈宁脸色煞白,“你胡说。”
“奶奶明明是意外被失控的三轮车打落到水里淹死的……这是场意外,才不是什么邪祟做的。”
“这么巧合的意外,还不算吗?”黑袍人给乐着了,“知道让你承认你奶奶是为你死的,你会觉得有负罪感,会不愿承认,看来,真和我想的一样,她要在地里看到你这反应,怕是得后悔死,救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
“那你呢,你后悔吗?”沈宁反客为主,直接问道。
黑袍人明显愣了一下,极快就掩饰好,她微有些怒意,“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后悔成为‘灵婆’吗?”沈宁凛然逼问,“成为‘灵婆’要守一辈子的贞节牌坊,肯定很不好受吧,再说,还需要将身体让给邪祟鬼物,没少遭罪吧,你这么些年熬下来,难不成就从不后悔?”
“你找到我时,”沈宁勾起一抹轻笑,“给人感觉可是很开心呢。”
“呵呵呵,”黑袍人毫不客气将布又塞回沈宁嘴里,反讽道,“可惜了,这么个巧嘴,以后可只能替别人说话了。”
“点火吧。”黑袍人朝土地公道。
“诶,好嘞。”土地公正要将火炬扔进去,火炬却被一股风给吹灭了。
!!!
“谁啊?”土地公惊愕道,“真是见鬼……”
玄衣先生握着金光拂尘,走上高台,“嗯,说得对,确实有鬼。”
“应先生?!”众人开始惊呼道。
黑袍人挡上前来,“应先生,你出现在这儿不合适吧,我们‘灵婆’和你们‘先生’可是向来是互不干涉的。”
“就算是因为‘宁丫头’是你下了聘没过门的媳妇也不合规矩,只要没成婚,一切以‘灵婆’为先,这是上好几辈就约好的。”
“不,我是来抓鬼的。”应辞安淡淡接道。
黑袍人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应辞安随手拂了下拂尘,一道金光闪过,一些乡民纷纷露出尖长的獠牙。
“什么鬼!”
“僵、僵尸啊!!”
“我艹,老白你这牙是真的,不是道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