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世的种种,苏婉到现还胸口作疼。
真相大白,她去了一趟医院,拿着一切正常的检查通知单扔到了周子明脸上。
二十年的骗局,苏婉想这下她总可以离婚过点自己的日子了吧。
可是她低估了周子明那个无赖的本事,他接受所有的惩罚,但就是不离婚。
最后周家那个还在体制里混得不错的舅舅都被他说通,想着法子让苏婉离不了婚。
苏婉气得差点呕血。
她想不明白,都撕成这样了,周子明怎么还死抓着不松手呢,放过彼此不好吗?ωωw..net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他们大杂院那个不务正业的小混子叶蓁。
不过人家现在早就鱼跃龙门,变成了那种只会出现在电视、杂志封面、访谈节目中的成功人士,连他们市领导见着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人物。
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前两个月刚回来。
周家舅舅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过他。
就是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自己。
苏婉厚着脸皮拨通了叶蓁的电话,原本做好了被遗忘跟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叶蓁很爽快地帮了她,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了她跟周子明破败的婚姻。
苏婉感激极了,亲手做了一包米花糖,准备当面感谢一番。
她记得小时候这人很喜欢父亲做的米花糖,每次看到她吃就会眼巴巴的。
苏婉就想,人家那样的人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花再多钱也送不到人家心坎里去,不如花点心思,心意到了就成。
苏婉就拎着那么一盒子米花糖上了公交车,准备去叶宅。
只是还没到站,她就重新回到了一九七九。
愣神间,车子停了下来。
苏婉转头一看,车上寥寥几人,终点站到了。
这里是煤厂路,城郊区域,下了车,往左边走十几分钟是市第三公交公司,往右边走十几分钟是钢铁厂。
苏家所在的大杂院就在钢铁厂的围墙外边。
虽说这儿是城郊,但那一块并不冷清,反而非常热闹。
大杂院不止一个,前前后后连墙连户的有近十个院儿。
以前,那儿就是煤厂的家属院跟员工宿舍,只不过后面煤厂搬走了,这地儿就建起了钢铁厂。
钢铁厂在城区里建了新的住宿楼,没要外面那几个大杂院,留给了街道。
所以大杂院里住的人是真的杂,干什么的都有,都是在别的地方分不上房,慢慢塞到这边来的。
其实大杂院里的房子比中心城区的筒子楼要大得多,住进去宽敞又舒适,有些地方还有独门的小院子。
可这里是城郊,离市区远啊。
人家问你住哪儿,你说住煤厂路的大杂院,人家就觉得是城郊,是乡下地方。
所以先前唐江盈骂她是乡下丫头,也没错,大家都这么说。
只是乡下丫头怎么了?碍着你了还是怎么的,咋就成了贬低别人的代名词呢。
上一世,她跟周子明打离婚官司的时候,这里的大杂院正面临着拆迁,周子明死赖着不想离婚,除了偏执的占有欲,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苏家要分房跟钱了,那人想占一份。
正这么想着,苏婉进了巷子。
顺着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石板路,她来到了一个没有大门的院门前。
跟前世一样的门扉,青砖青瓦木横梁,左边墙上有个铁牌子,白底红字,写着煤厂三巷六号院几个字。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砖缝里还没有长出青苔,少了些陈旧感。
苏婉的眼睛渐渐模糊了,因为她听到了从院里传出来锅铲声,她觉得那声音是从自家传出来的,是父亲在做饭。
想到上一世父亲瘫痪在床,骨瘦如柴的样子,苏婉的脚步不自觉开始加快。
五十年代建的房子,上下只有两层。
苏婉家就住在最左边的二楼,在楼梯边上,从大门进去,拐弯上个梯楼就到了。
心情太过于激动,苏婉的步子越迈越大,眼泪也开始在脸上滑。
只不过她刚拐进楼梯口,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她没收住脚,脑袋直接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苏婉一个仰倒,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好那人拉了她一把,没有出洋相。
“唉哟,撞死我了。”
苏婉捂着鼻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抬头,透过泪光看了一眼。模糊中,高大的人影,白衬衣,黑裤子,手里夹着半根烟,正盯着她。
“嗯?”
苏婉揉了一下眼睛,让面前的一切变得清明。
是叶蓁,十九岁的叶蓁,年轻,朝气蓬勃,一双桃花眼,英挺的鼻,薄薄的唇。
此时,他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那双原本应该多情的眼睛深得像一汪黑潭,让人捉摸不透。
“叶蓁,你杵在这儿干啥呢?”
苏婉瞥了一眼,“鼻子都差点被你撞断了。”
女人的一双眼睛又湿又红,就像他在饭店后厨看到的那只待宰的小兔儿,瞥过来的那一眼又怨又可怜,挠得人心里发痒。
叶蓁的心情更加烦燥起来,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一层寒霜。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这是你家的地儿?刚刚,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吗?”
男人一开口说话就有一股匪气。
没错,这个时候的叶蓁还不是那个国内外知名企业家。
他只是煤厂路大杂院里出了名的小混儿。
成天不干正事,带着一群小年轻东晃西逛不知道在外面做些啥生意的小混儿。
他是大家心里最不正经的人,没有人待见他,苏婉见了,也是害怕得绕路。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时的人们还沉浸在手握铁饭碗的幻想之中,哪里知道后面的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蓁那样的人,人家是有远见跟头脑,即聪明又睿智。
不然,叶家国外那么大的产业,他一个后面回归的孙辈,怎么就能在一众父辈、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叶家的掌门人。
当这个男人出现在杂志、名牌大学的讲堂、电视、跟访谈这中,大家才明白过来,是他,原来是他,也应该是他。
那小子年轻那会就跟别人不一样,有想法,很聪明,天生反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时,大家早已经忘记了曾经对这个人的嫌弃与不屑。
因为成功,他小时拉在大院树下的屎好像都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