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给您一次反悔的机会。”
当两人缓步在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丰收祭街上行走之时，一句话语忽然从汀雅的口中流泻而出。
侧首，碧绿色的眸光紧紧注视着身旁高大的男子，她再道：“倘若您现在选择放开我的手，那么您过往对我所做的全部、说过的所有话语，我皆可以当作不曾听闻。不过，如果您不愿松手的话……”
汀雅停下了步伐、原地站定，与他正面相对。
“若是您哪一日背叛了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也一定会让您后悔、让您失去那时所拥有的一切。”
纷杂的街上恍然只有他们二人。
珀涅低低地凝视着她，不言。但他也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
——比起得到他放弃的答案，汀雅更害怕他的坚持。
坦白说，当所有的旅途结束后、一切落下帷幕，她本来的打算只是一个人在偏远森林的深处度过寥寥的一生。
可珀涅出现了。
他成为了她人生中的变数。
这时，珀涅忽地笑了。俊雅的笑容中有无奈、有了然。
他道。
“这就是爱上一个魔女需要承担的风险吗？”
“对。”
“既然这样的话……”
伴随着尾音的拖长，珀涅也是倾身俯低了身子，头颅微偏，薄唇凑近了汀雅的耳畔。之后，只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出。
当第一句古语沉沉而出时，汀雅的瞳孔蓦地收缩了几分。
‘indlg med assabel at beviden.’
恳求阿撒贝列予以见证。
‘jeg vil gerilbyde dee om hendes liv.’
我愿为这位魔女献上一生唯一的诺言。
‘jeg l som et liv. jeg l for hele livet.’
我承诺，我爱她如命。我渴求，与她携手一生。
‘nr rene gr， vil mit hjerte altid vre hende alene.’
任岁月流逝，我的心中永远只她一人。
‘hvis der dag， i modstnie， skal du， hvad jeg har.’
若有一日，违背此言，请您剥夺我所拥有的一切。
他向恶魔许下了不可逆转、不可更改、不可反悔的誓言。
不同于向神明发誓——善良宽容的神明兴许会宽恕违背誓言的人类。可来自于深渊黑摩布拉的恶魔，它们绝对不会。
这或许是比法律、合约还有更具效力的承诺了。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珀涅与魔女左手相牵的手霎时有丝丝常人无法看见的深黑色气体缠绕，它们在珀涅的右手手心汇聚，最后形成了一个问号的形状——这是恶魔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若有一天，珀涅背叛了他的诺言，这一股力量将会让他受到可怕的惩罚。
珀涅的手微动，本来的相牵成了十指相扣。
“汀雅。”
“我的心意有好好传达给你吗？”
汀雅无法答话。她的心脏不知不觉地轻颤起来。
——说实话，她没有想过他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从来没有。
“其实……你不必做到这一步。”
“为了你的话，我愿意做到这一步。”
一个短暂的停顿后，珀涅再度笑道：“这样可以给你足够的信心、让你放下心里的戒备和怀疑了吗？”
良久，终于有三个字从魔女口中流出了。
“足够了。”
应后，不像是方才那般平静冷淡的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汀雅的神情中隐隐多了几许常见于普通女子身上的腼腆。
温柔的轮廓更柔和了几分，她向他温声说道：“我们走吧。”
“恩。”
十指紧扣的两人再度重新启程、被淹没于来来往往人流之中。
只不过，比起片刻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魔女的态度，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今日，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日子。
丰收祭除了美食之外，各式各样的玩乐活动也是不少。
除了单人游戏外，情侣之间比拼的双人项目亦有许多。不过……他们二人的存在实在是有些欺负人的意味了。
一路上，似是有意似是无意，汀雅对珀涅的敬称终于消失了。这种情况在以往的时候唯有她怒极气极之时才会出现。
不过，愉悦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逛了小半天，珀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
当一道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骑士装束男子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他看向汀雅的视线充满了丝丝歉意。
尽管还未出声，汀雅也是了然了。
摆了摆手，她满不在意地笑道：“你去吧。我自己再逛会。”
“抱歉。”
珀涅仍是皱眉道出二字。
汀雅却是和婉地笑了下，道：“不必道歉。本来就没有约好的不是吗？你能特意抽出时间来寻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魔女的体谅却是让男子的神色浮现出了几分古怪。
“你这么善解人意的样子让我很担心。”珀涅看待她的视线恍然在看往日的那位白魔女。
“放心吧。”汀雅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碧绿色的眸光微亮，她笑道：“我现在可比你想象中的那个人还要狠毒无情上百倍。”
——只要她不愿意的话，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那就好。”
珀涅一声轻叹。临走之前，他轻轻在她的额上亲密地落下了一吻。
“我走了，今晚再见。”
“恩，今晚见。”
如此，初初换了身份的一对情侣终于是分别了。
待目送珀涅从攘来熙往的人群中离开后，汀雅的视线终于再度落到了四周。与方才温和笑意吟吟不同，她的面容中多出了几许思虑和深意。
“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珀涅有他的正事需要忙碌，而她也是同样。
借着此次的丰收祭，瓦伦王国派人抵达了门也戈帝国。她并不清楚来者是何人、也未与他约定联络方式和地点，由此……似乎也只能待后者来寻她了。
汀雅的目光掠过四周。
——即使是珀涅离开她的身侧后，视界中依然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孔。
那么，似乎只能再等等看了。
思绪沉定后，汀雅着手往人烟少一些的地方行去。
片刻，当她迈入小街窄巷后的不久，她的身后终于传来了丝丝的动静了。
——有人在跟踪她。
而且……似乎不止一人。
或许是在祭典之时便已经跟上了，可那时四处混乱，实在难以发现。
眼眸微微沉下了些许，脚步没有停下，汀雅继续往人迹罕至处缓步走去。
